那是大唐开成二年(公元837年)的一个春日,东风涤荡着翠柳,花香微醺着游人。
在曲江池畔的彩楼当中,40名新科进士意气风发地站在雕梁画栋的游船之上,岸边是摩肩接踵的吃瓜群众,目光中满是羡慕和期盼。
曲江赴宴,是唐代为新科进士举办的大型庆典活动,先是进士们乘坐豪华的游船一路缓缓行驶,然后是杏园赏花,最后是令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雁塔题名。每到这个时节,长安城的男女老少都是倾城而出,当然里面也有很多豪门贵族,趁此时机挑选东床快婿。
游船之上,伫立一位风华正茂的年轻公子,他手持羽扇,英姿勃发,时而谈笑风生潇洒快意,时而手扶栏杆眺望远方握段。忽然背后有人猛地拍了他一下肩膀:“义山兄,你快看,我的未婚妻来了,就是桥上穿黄色衣衫的姑娘。”
这位被好友称作义山兄的,想必大名已经是呼之欲出了。没错,他就是晚唐著名诗人,和杜牧合称“小李杜”的李商隐。
此时的李商隐回头一看,是他多年的同窗好友韩瞻,于是便插科打诨地说道:“哎呀韩山兄,你金榜题名,又有美人助阵,何必刺激我们这些单身狗?”
众人闻听此言,又是一阵哄笑,李商隐顺着韩瞻手指的方向望去,一瞬间电光火石,心如鹿撞,两眼竟然痴痴地呆住了。
他对她望了一眼,她对他回眸浅笑,只这惊鸿一瞥,生命在漫不经心之中,悄然苏醒。
您可别误会,和李商隐四目相对的,可不是韩瞻的未婚妻,而是其身旁明眸皓、天生丽质的少女。彼时,那位少女也正顺着姐姐手指的方向,和李商隐目光相接,就这样命中注定的两个人,终究还是相遇了。
这位姑娘,是韩瞻的妻妹,其父亲是泾原节度使王茂元,李商隐在多年之后,为其写下“何当共剪西窗烛,却话巴山夜雨时”的千古名篇。
站在一旁的韩瞻,早已经看出了李商隐的心意,于是顺口说道:“妻妹十分欣赏你的诗文,不如今晚,来我岳父家中饮宴,你也顺便赐教一下她呀!”
男女相爱本是人之常情,而且有人牵红线,自然是一件美事。唐朝又盛行自由恋爱,就这样,李商隐和王姑娘,就在那个夜晚相遇了。
虽然宴会上初次相见的二人显得有些拘谨,但是心灵却早已暗自相通。这个夜晚过得实在是太快了,以至于恍若是一场大梦。第二天清晨,李商隐依稀记得昨夜画楼西畔的设宴场景,一边是隔座送钩,一边是分曹射覆,可是自己终将还是要去上任的,为了仕途,他只好与王姑娘暂别。
临走之际,一首情真意切的《无题》诗涌上心头,成为了传世的不朽名篇:
昨夜星辰昨夜风,画楼西畔桂堂东。
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。
隔座送钩春酒暖,分曹射覆蜡灯红。
嗟余听鼓应官去,走马兰台类转蓬。
昨夜星光灿烂,夜晚有着阵阵凉风袭来,我们的酒宴设在画楼的西畔、桂堂的东边。身上没有华丽羽毛的彩凤,自然不能比翼双飞,但是它们的内心却像灵犀一样,彼此心照不宣,息息相通。我们玩着隔座送钩、分组射覆的游戏,酒宴之上也是灯红酒暖,觥筹交错。昨夜的欢歌笑语,至今仍在耳畔回响,可叹啊,五更的钟鼓一响,我又要策马赶到兰台点卯,就像随风漂泊的蓬蒿一样不得自由。
这首诗中,“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”堪称是千古名句,仅仅14个字却是爱情最美好的心灵寄语,也是爱情中的金玉良言。而后面的隔座送钩和分曹射覆也颇有意思,是唐代行酒令时十分流行的小游戏。
隔座送钩:隔座送钩,就是在场之人准备一把小钩子,然樱晌后将其藏于暗处,然后隔着座位互相传递,让人猜在谁的手里,如果猜不中就要罚酒。
分段颂誉曹射覆:是古代的一种占卜游戏,多用于酒桌娱乐。曹,指的是组;分曹就是分组的意思。射覆就是将一物置于倒扣的碗中,也是让人猜碗中何物,猜不中自罚一杯。
当李商隐几番删删减减之后,终于鼓足了勇气,按下了“手机”上的发送键,此时我相信他的心情肯定是忐忑的,虽然彼此心有灵犀,但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相见。
此时“手机”一响,已然多了一条未读消息,李商隐打开一看,只见上面写道:“那个,你愿意来我父亲的幕府上班吗?”
窗外风光旖旎,柳枝轻摇,李商隐放下“手机”,嘴角在不经意间上扬,他笑了,笑得是那么甜蜜、那么幸福。整个窗外的绝美风光,和他此时的心情相比,都显得黯然失色。
可是李商隐怎么也没有想到,这条信息是他坠入情网的开端,也为他的政治生涯亮起了一盏“警报灯”。
如果时光倒回九年前,李商隐的忧郁一生,其实才刚刚开始,千古第一情圣的坎坷之路,后续会为您娓娓道来。